“遣一大将东征?也就是说,轩郎你不打算亲自出马是么?也好,杀鸡焉用宰牛刀,辽东确实不难平定。”
虞红裳微微颔首之后,又蹙起柳眉,“可如果要移民垦荒,粮食可能还会有点缺口。”
缺口其实不大,百姓少吃一点,还是能撑过去的。
可今年是虞祐巃登基的第一年,也是她执政的第一年,虞红裳不想闹到这个地步。
李轩的神色从容自若:“缺口可以从南洋诸国买,我大晋虽然禁海,可其实南洋海贸繁盛,南洋那边除了香料与药材之外,能为中原所用的货物不多,所以返回的船舱大多空置。此外拿米袋压仓也是可以,只需能有一妥善之法避潮。
而交趾国田地丰饶,每年都有许多余粮,米价极贱。于少保不是给朝廷捐了两千万两吗?我有意动用其中一半,从交趾买粮。”
虞红裳就一阵愣神:“一千万两?用不着这么多吧?”
她知道交趾那边确是盛产稻米,可每年的余粮其实不多,只因稻米种多了也吃不掉。
且那边的稻米也非常的廉价,据说都不到江南米价的七分之一。
一千万两,都足够将交趾国的余粮买空两轮了。
“我自然不是单纯为买粮。”李轩的目中闪过一抹异泽:“也是为断麓川思氏土司的臂助,再如果今年与明年,南洋那边发生风灾呢?”
“风灾?”虞红裳冰雪聪明,举一反三,当即就明白了过来:“原来如此,你这是在用管仲货殖之术?”
传说中的管子,曾以货殖之法灭人国。
春秋时越国灭吴,也是在粮食上下功夫。
李轩却用不确定的语气道:“只是略做尝试,寒潮起后,南方的天气很可能会有异常变化。可会否爆发风灾,我也不能确定,这风暴会到什么程度,是否会祸及交趾,我也无法预测。
不过买下这些粮食也不会亏,总比交趾人拿去援助思氏土司的好。对了,说到风灾,红裳你可下旨给沿海,让他们注意提醒百姓提防风暴。”
按照后世的研究,北方的冷空气与海洋寒流南下,是会增加热带风暴的概率的。
可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,李轩就不清楚了。
可就像他所说的,买下这些粮食,亏不到哪去。
虞红裳则是目显异泽,心想如果南洋真的会爆发风灾,那么她不妨以术法助推一二。
如今的大晋术师可多得是,让这风暴去交趾,总好过祸乱东南沿海。
随后虞红裳就转开了话题:“恩科将近,我还没想好什么题目,轩郎你可有什么建议?”
其实就是想要李轩出题,她知道李轩在大晋朝文官这边的根基非常薄弱。
李轩当即面色肃然:“我出一道易经题吧,‘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货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’!还有一题策论,《礼记·王制》曰‘冢宰制国用;必于岁之杪。五谷皆用;然后制国用;量入以为出’,请诸生试论国家理财之道。
说到理财,我还想在今年的科举中,增加几道算学题,题目就从《九章算术》中选,比重必须占二成。”
他其实想要加重算学在科举中的比例,一个官员连基本的算数都不懂,像什么话?
可目前只能循序渐进,步子大了会扯到蛋。
以后那些秀才举人们就不会这么轻松了,李轩正准备出书,名字就叫《初等数学》。汇集了他记忆中,所有小学与初中阶段的数学知识。
以后没深研过这本书的读书人,就别想从未来的各级考试中脱颖而出。
虞红裳微微颔首:“那么殿试呢?”
李轩心想这殿试还早着呢,不过他想了想,还是凝声道:“武侯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,荆公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。”
“申商?”虞红裳的瞳孔微凝,她知道所谓申商,是主持韩国变法的申不害,还有为秦国变法的商鞅。
武侯是指诸葛武侯,荆公则是王荆公王安石。
只就这一题目,她就对李轩的心意了然无遗。
此时的李轩终于注意到虞红裳,这次竟没有抱着虞祐巃过来。
他不禁微觉诧异:“孩子呢?你放哪呢?”
虞红裳的面颊不知何故,微微一红:“今日我恰好召你母亲入宫说话,听说你回来之后,我就将祐巃交给你母亲照顾,赶过来寻你了。”
李轩不禁愣了一愣,心想虞红裳对他母亲可真放心呐。
他知道虞红裳对天子看得极重,一向不假人手,就连她母亲杭贵妃也不信任。
可随后李轩就意识到什么,他的呼吸就变得粗重了起来。
而此时在紫禁城深宫之内,刘氏则是抱着小虞祐巃一脸的发懵。她心想这位监国长公主可真做得出来啊,就这么把小天子丢到她怀里,将她抛下在深宫之内,独自去找李轩了?这叫什么事?
而此时在刘氏身侧,随她一起入宫的冷雨柔,则是眼中微现狐疑的看着刘氏怀中的虞祐巃。
“母亲,你觉不觉得,这小皇帝与小时候的李轩有点像?”
刘氏一阵愣神,仔细看着襁褓中的虞祐巃,然后就想这可不是一点点像,而是像极了!
可这怎么可能?
不是说这位小皇帝,是从端和王家抱养的遗腹子吗?
刘氏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,这一定是自己太想要孙子了,是错觉,错觉
※※※※
李轩与虞红裳在皇庄内讨论国政,为寝忘食,浑然忘我。
可惜的是虞红裳心有挂碍,在下午的时候就不得不匆匆回宫。
李轩也策骑返京,沿途中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双手,脸上微含惑然之意。
旁边的独孤碧落有些奇怪,她隐隐听到李轩口中喃喃自语:“不对啊,怎么又变小了?之前看起来明明要比现在大一圈。”
独孤碧落神色不解:“王爷你在说什么?什么大了小了?”
“国家大政,你不懂。”
李轩摇着头,加快了返京的速度。
接下来他要去的第三个地方,就是五军都督府,那边正有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处理。
尤其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事
李轩离京三月,幺蛾子出得最多的,不是文官那边,而是五军都督府。
虽然之前的夺宫之变,朝廷已经在他与少傅于杰的主持下,将北方卫所军与京营狠狠的清肃了一番。
可五军都督府里面依旧不安宁,这几个月来,五军都督府在军务上面各种拖延,推诿,贪贿,人浮于事,甚至是阳奉阴违。
不过这一次,却不是出自于将门勋贵,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众多吏员。
那些北方将门,靖难勋贵,已经被他杀得胆寒。
夺宫之变以来,军中足足三千颗人头落地,加上李轩在军中的崇高声望,惊人战绩,军中已经少有人敢造次。
可五军都督府中的那些文吏,却依然如故。
他们实际主持着五军都督府的各种事务,可其中绝大多数,却还没有意识到风向的变化。或者意识到了,却心存抗拒。
李轩连北方将门都已经清肃妥当,自然不会惯着这些刀笔吏。
不过李轩抵达五军都督府没多久,冷雨柔就找上了门。
她是从宫里面出来之后,就直接到五军都督府寻李轩的。
让李轩奇怪的是,冷雨柔到来之后,就定定的看着他的脸,半天都不说话。
“怎么了?”李轩万分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我脸上没什么吧?”
他想自己莫非是修为增长之后,变得更英俊帅气了?或是三月不见,如隔三秋?
冷雨柔想着宫中的小虞祐巃,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。
她认为兹事体大,在证实之前,还是不要告知李轩得好。
万一她是误会了呢?这后果她与刘氏都承担不起。
且冷雨柔怎么想都不可能,景泰帝怎么会让李轩的孩子继承大晋皇位?
还有那皇家金册玉牒,也不好糊弄。
皇子嫡裔与公主之子虽然都是皇家血脉,可还是有些许不同的,金册玉牒能够辨知。
“没什么。”冷雨柔摇了摇头,然后将一叠宣纸拿了出来: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“这是什么?”
李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,他接过之后发现果然是一份清单。
其中一部分是建厂所需的银钱,包括两座小高炉炼铁厂,四座器械加工厂,一座五百架机器的织造厂,一座五百架机器缫丝厂,还有一座相应规模的绸机厂。
部分是各种物资清单,密密麻麻的,让李轩看了一眼就心中发晕。
最后他再看一下总价,好嘛!两千多万两。
李轩不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:“两千多万?冷雨柔你不如去抢。”
冷雨柔神色淡然,理直气壮:“这几座厂,算是我们神器盟与少主你合资。少主你占股八成,我们神器盟出技术,还帮你们培训。你要推广这些器械工厂,总得先建造一些厂子示范吧?可我们神器盟已经没有资金了。嫂嫂她也说了,如果这些工厂建成,由她来经营,预计两三年时间就能赚回来。
至于后面那些东西,是用来做材料预研的。你不是想让我造出蒸汽船,云中战舰,还要尽量将价格降低吗?那就得在材料上下功夫。这些材料研发出来,以后你也可以抽成。”
李轩面色抽搐,可随后还是拿起笔,将织造厂,缫丝厂与绸机厂的产量,都增加到一千五百台:“这些银钱物资,你稍后从独孤碧落那里拿,最好是省着点用。”
冷雨柔的唇角微扬:“对了,你让我给造的那具傀儡法身已经完成,你要不要现在看看?”
她抬手一扬,就从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口铁棺材,放在李轩的面前。
李轩顿时眉眼的一挑,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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