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作物需要不同的土壤,需要不同的气候和光照。
已经是深夜,李玥给藏书阁的烛台点亮,平时家里不需要点这么多的油灯,夫君要看这么多的图表做记录,需要光亮的。
随后在一旁倒上茶水,夫君专心致志做事是最好的,太府寺的位置很好,比礼部尚书好太多了,在太府寺清闲还不用被朝中诸多事情打扰。
“夫君,累吗?”李玥站在一旁。
她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,张阳拉着她坐下,目光看着眼前的奏章,“你呀,有了孩子还闲不住。”
外面是漆黑如墨的黑夜,藏书阁内点点油灯晃动,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夫君的呼吸声很沉重,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抓着自己的手腕,他的目光盯着记录下来的数目愁眉不展。
“我将卷心菜的种子分给了周边几个村县的农户,希望他们也可以多种一些蔬菜。”
李玥低声道:“或许他们不会种,每当春夏时节有不少的野菜,种粮食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“嗯,种粮食一直都是头等大事,以前当然不敢动田地,我现在想着每家每户可以养一两只下蛋的鸡鸭,院前一小块能够种一些菜就好了。”
李玥不解道:“刘备当真喜欢种菜吗?”
张阳无奈一笑,“我也是听别人说的。”
夫妻俩人坐在油灯下,又安静了许久,张阳每每核对一张图表,便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地。
“娘,我困了。”小清清迈着小短腿而来,莲藕般的手臂抱着母亲的脖子。
闻言,李玥只好牵着她回去休息。
张阳一手拿着书卷,看一眼书卷再看一眼图表,“该杀的圣人们呀,你们到底有没有去看过那些群众的生活。”
张阳草草列出几种作物,蒜,葱先不说,这些肯定是要种植的,卷心菜是当初波斯商人送来,也就是说在西方乃至大食地界,还有欧洲有更多的蔬菜与作物。
蚕豆,豌豆虽说关中也有,但种植范围依旧不广泛,需要好好培育一番,要追溯就要想到当初张骞出使西域时。
扁豆茄子一样可以种植,茄子这个东西耐热不耐涝,应该方便培植。
心里这么想着,张阳搁下笔仔细盘算着,芋头和胡萝卜鲜有培植的记述,也不知道东南一带会不会有。
做好自己的记录,张阳发现要搞定这些作物的种子都要费不少心思,难得清闲,难得有闲心可以安心在骊山种地,以后有的是时间。
吹灭了这里的油灯,张阳再将藏书阁收拾了一番,关上门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皎洁的新月,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。
先是看了眼家里,确认家里的孩子们都好好睡着,张阳这才洗漱了一番,这才回屋躺在地铺上沉沉睡去。
早上天刚亮,张阳就感觉有人在压自己的胸口,稍稍睁眼一看就看见女儿嬉笑着躺在肚子上。
张阳坐起身双眼无神又麻木,把她抱到一旁。
刚梳理好头发的李玥抱起女儿,又道:“婶婶已经做好饭食了。”
张阳先是挠了挠头,顶着一头的乱发随手套上外衣坐在家门口洗漱。
孩子们也整齐坐成一排,在华清池边洗漱着,等李丽质这个洗漱完,孩子们也用热水洗脸,准备好了早晨跑步。
昨晚核对各地作物太晚,还未睡够的张阳没什么精神,带着孩子们绕着华清池跑了两三圈,便坐下来用饭。
等饭食下肚,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有些许的精神。
媳妇开始给孩子们讲课了,张阳抬头看了看天色,这天气多半又要下雨,作物的栽培宜早不宜迟。
打开自己温室的门,这里的菜长势很不错,挖出一些刚刚冒出头的菜苗,种到山下的田地里。
将这些菜苗装入篮子中,难得今日小熊很精神,张阳给它套上绳子,拉着它便往山下走去。
骊山的村民都是很勤劳的,他们趁着时辰还早,还未到去工厂劳作的时辰,天还没完全亮堂便在田地里忙活,节余出的这些时辰用来翻土耕地。
等到日头高了,村民们便去工厂里忙活。
以至于从上午到午时,下午到傍晚时分,村子里都没什么人。
一个县侯牵着一头熊,这头熊很是强壮,光是这么在地上走着就比成年男子的腰处还要高几分。
这熊要是站立起来,寻常男子都不是它的对手。
不过这头熊很温顺,还能耕地,真要说它有什么不好的地方,那就是好吃。
张阳给它套上犁,“你说说你过了一个冬天又这么胖了,还是要多运动才是。”
小熊还是听懂了话,不屑地扭头自顾自地去犁地,对它来说犁地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田埂两边已经长出了一些野菜,在不破坏耕地的基础上,在田埂上种菜是个很不错的选择。
张阳挖开一块泥便种下一颗菜苗,雨水淅淅沥沥落下,见上官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,弯腰继续种着菜言道:“上官兄,种菜要积极,这个时节不种菜就来不及了。”
嘴上说着,张阳又挖开了一块土,将菜苗种下去。
上官仪低声道:“县侯将作物的种子分发给他们,蓝田县的县民不少人都在议论。”
要说自家封地除了骊山地界,还有蓝田县的食邑。
只是碍于骊山发展本就是在一种极简模式下,人多了反而会尾大不掉。
在发展上讲究轻便与效率,按照现在骊山的产能,虽说很紧张,但只要技术按照现在的条件进行攻关,等李泰的蒸汽机造出来,骊山的生产力腾飞不是问题。
所以蓝田县的县民食邑从来没有去索取过,骊山也从来没有去打扰过蓝田县。
两地乡民也都是相安无事。
听上官仪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骊山厚此薄彼,不照顾自家人的意思。
张阳这才直起身子,“他们的反对声很多吗?”
上官仪摇头道:“倒也没有,只是有些许好事之徒议论。”
眼下满手是泥,张阳蹲坐着在用沟渠的清水洗了洗手,“如此说来他们也想要种蔬菜?”
上官仪颔首道:“种菜是其次,其实是他们介怀县侯对他们所有成见,前些年就因为骊山的生意越来越好,骊山县民早就心有不悦。”
张阳揣着手道:“骊山能够发展至今,从一个穷苦的小山村到现在有所起色,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,并不是因为我一个人,如果没有乡民们的支持,我做不到局面呀。”
小熊还在耕地,它现在耕完了一片地,会自觉地去耕下一块地,根本不用人管着。
说着话,张阳又是索然一叹。
上官仪回道:“在下为县侯办事,自当为骊山分忧,只是此事还需县侯支持。”
按照骊山与蓝田的大开发与大规划,自然少不了蓝田。
张阳索性继续种菜,“上官兄打算如何做?”
上官仪先是躬身行礼,回道:“村中的鸡鸭圈一直分不出足够的人手来管,可以给予他们一片地,来圈养鸡鸭。”
“可以缓解村子里的压力,又能够扩大养殖,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。”
张阳点着头对他的这个办法给予赞赏。
“在下也是考虑安抚蓝田县的县民。”
打量着上官仪,如今他也步入了中年,有了家室也有了更大的负担。
张阳再次直起身子,拿出自己腰间的竹筒水杯,喝下一口茶水,目光看着远方,“陛下与你说过入仕的事,你现在身居骊山主簿,这么小一片不足以施展你的才能。”
闻言,上官仪低下头,有些心虚,“不瞒县侯,陛下确实与在下说过入仕的事。”
在田埂边坐下,张阳也示意他坐下。
上官仪点头在一旁坐着。
两人的目光瞧着那头正在耕地的熊。
“第一次与在下说入仕是在两年前的夏季,那时候骊山正要准备搬迁工厂,那时候以分不开身的理由拒绝了。”
上官仪皱眉又道:“第二次是在去年的夏季,工厂已经步入正轨,而且用了新的技术,那时在下带着陛下讲述骊山如今的制造术,陛下又说起了这件事。”
“当初在下只是一个弘文馆的学士,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未来,更不敢说成家,困苦潦倒……”
上官仪是上官弘的孩子,江都之变后上官仪还年少,乱世十多年他都走过来了,一路走到了长安城也算是人缘不错,有人照拂有人举荐。
“在下几次想过骊山,走入仕途,随陛下入长安为社稷出力。”上官仪笑得越发惭愧,“说来还是县侯改变了在下许多想法,尤其是县候对群众的看法,历代发展变法或是国家维系是否稳定,都与群众有分不开的关系。”
“有人说社稷稳定,当安抚地方的名门望族,但这都是少数人,维系少数人而罔顾多数群众的利益是不对的,也是大错特错的,世家立足中原确有千年,但到了如今经历过战乱,中原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乱世家早已不是当年那般。”
上官仪低声说着,眼神越发坚定,“现在的世家想要借大唐的安定,利用社稷之功来继续壮大自己,这个方法是对的,很有可能会让世家再次壮大,甚至到了魏武时期的顶峰。”
“可现在的陛下不是当年的人,天可汗兴科举废中正,为的就是对抗这个腐朽又烂到根子的制度。”
张阳拍着他的肩膀,“你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嘛。”
上官仪笑得越发惭愧,“在下想过终有一日会离开,最好还能兼顾骊山。”
与一个和自己有相同觉悟的人聊天很尽兴,至少大家的方向与梦想是一致的。
说不定那时候他与陛下也是相谈甚欢。
“说来你当初是弘文馆的学士,本就有仕途之名,虽说现在已经辞去,也是可以直接复用的,陛下许诺你什么官位了。”
聊了一番之后,大家说话也能直来直去,没什么好瞒着的。
上官仪可以感受到,在骊山其实没有这么多上下直属的关系,张阳本就是一个很亲和,不讲繁文缛节的人。
与这位县侯的关系更像是朋友。
上官仪回道:“说是入门下省,说来我当初只是一个弘文馆学士,籍籍无名,怎能一下子就入门下省,这便拒绝了。”
“上官兄,陛下是个小心眼的。”
“小心眼?”
“就是记仇的意思。”
闻言,他又是释然一笑,“若此生不入仕途又如何,已经习惯了和乡民相处,若是一入朝堂就要面对一个个官吏,还要与朝中重臣相处,在下反倒是不习惯,就与县侯一样,乡野之地习惯了,再入朝堂便会不舒服。”
张阳摸着下巴的胡渣,“太府寺缺个少卿,一来没有府衙,你可以继续留在骊山,在骊山有你自己办事的地方,就当是个太府寺的分部,二来帮我做一些农耕上的事如何?”
“如此也好。”上官仪起身行礼,“多谢县侯成全,如此既能留在这村县乡野中,又可以远离朝堂,实乃人生一大快事,农耕之事在下也常有专研。”
俩人达成了共识,以上官仪的身份原本就是弘文馆的学士,空降到门下省显然不合适,而且在门下省任职给事中,这个职位是否适合他都不好说。
张阳坚信专业的人要放在专业的位置,如此便可发挥他的才能。
原本上官仪就是一个干吏,这样的人要是留在门下省整天整理奏章,才能不得施展才是浪费。
李世民当年豪言壮语,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,就算是看上了某一个英才也不能牛嚼牡丹,只收不管。
与上官仪商议好,篮子中的菜苗也种下去了,张阳拉着小熊回到山上,用华清池的池水给它洗着,先把一身的毛发洗干净,再将爪子洗干净。
它一边吃着大木盆中的饭食,张阳一边给它梳洗。
家里的熊好在不护食,也不会抗拒。
等他吃完了,张阳也将它的爪子洗干净了。
细雨还在下着,它的毛发一时间干不了,张阳拿出家里干净的布给它擦了擦,这头熊便又回到了柴房去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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