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朗和秦家人的恩怨,在这里的狱卒没有不知道的。
夜朗这是第一次来牢房,可送银子却不是第一次,否则秦伟业父子和沈姨娘也不会比别人都凄惨,但相对比较,沈姨娘的待遇算是要好一些,至少伤势比那父子俩都要好一些。
狱卒乐呵呵的收下银子,不怀好意的看了沈姨娘一眼,整治一个判了死刑的女囚犯,他们太有经验了,只要不把人弄死就成。
沈姨娘自是看到夜朗的举动,骂声更加猖狂了。
夜朗朝狱卒看了一眼,便见他会意的出去喊人,显然是现在开始就要折磨沈姨娘。
至于夜朗会不会对其他的犯人下手,狱卒这会也顾不得了,他得了这么多的好处,实在不行花银子摆平就行,到时候还是富富有余的。
最主要的是夜朗出手阔绰,狱卒不怕出事后,夜朗会不伸手帮一把。
来到秦伟业的牢房前,夜朗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他,眼里并没有快意,只是还残留些许的恨意。
“坤儿,为父真的错了,你快救为父出去吧,以后咱们一家三口永远的生活在一起,为父保证会好好的补偿你们母子的,你相信为父。”秦家主急于开口,就怕夜朗会不顾他的死活。
夜朗抬头看了秦伟业一眼,并不做声,神色冷淡的仿若看陌生人一般。
“你相信为父,这段时间以来,为父是真的醒悟了。是为父大错特错,不该被那个贱人鼓动,伤害了你们母子,为父现在真的是后悔不已,这么好的嫡长子不知道珍惜,却偏偏对一个没有建树的庶子上心,为父……”秦伟业老泪纵横,可在夜朗那清冷的目光下,渐渐的说不出话来。
夜朗的目光冷清而犀利,又带着几分嘲讽,好像看小丑一样的眼神,让秦伟业慌了。
父子俩隔着牢门对望,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,神色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“你们看上什么?快点放开我,我不要出去,放开我!”沈姨娘被两个狱卒拖拽着,嘴里发出求饶的喊叫声。
秦伟业下意识的身子一颤,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喊叫声代表着什么。
身子下意识的发颤,秦伟业紧紧的抱住了栏杆,生怕下一个被拖走的就是他,每日的刑罚让他产生了恐惧。
夜朗勾唇冷笑,如同王者一般的俯视着秦伟业,可那笑容之下却掩藏着几分悲凉。
曾经,秦伟业对夜朗十分宠爱,尽管是因为爷爷的缘故,可那段时间的确是夜朗最开心的时候。
后来秦伟业只在爷爷面前才会对夜朗和颜悦色,直到他劫后重生,才知道秦伟业是最想他死的那个人,夜朗心里不恨是不可能的。
尤其是秦伟业为了宋家的方子,演了那么一出戏,将夜朗带回秦家,暗地里却还要杀他,夜朗心里就更加下定决心,要除掉秦伟业。
不仅仅是报仇,也是为自己的爷爷和母亲讨回公道。
当然,这也是秦伟业自己作死,不配为人不说,竟还甘心做三皇子的狗,皇室如何能容得下一个不会成为皇帝的皇子的爪牙?
只是夜朗毕竟是秦家人,又感恩于秦老爷子对他们母子的维护,甚至因为他的缘故而让秦伟业和沈姨娘有机会害死他,夜朗这才保住了大伯父一脉,不让秦家从此断了香火。
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过,夜朗冷声道:“我今日来,是想要告诉你,再有两日我便要入赘宋家,从此后你秦伟业再无子嗣可延续香火,便是到了黄泉之下,你也只能成为孤魂野鬼。”
“不,坤儿,爹知道错了,你救救我吧。就算你恨爹,看在你爷爷的份儿上,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!”秦伟业一只手伸向牢房外,想要抓住夜朗。
“你不配提起爷爷,有你这样的儿子,定是爷爷最大的遗憾,也会因你的狠毒不孝而死不瞑目!”夜朗说完,一甩衣袖便转身离去。
今日来探监,并非是顾念父子之情,而是要扼杀秦伟业的最后一丝幻想,让他明白往日不可追,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,彻底了断过去的恩怨,从此后他不再是秦家子嗣,只是宋家的上门女婿夜朗。
冷漠的神色挂在脸上,夜朗头也不回的走开,不愿再看秦家人一眼。
可夜朗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,秦伟业一脸的惊恐,好像是回想起什么场景,整个人瘫软在地上,满脸的悔恨。
即便夜朗看到了,也不会因此而动容,一个弑父杀子又宠妾灭妻的男人,不配做他夜朗的父亲,没有亲手杀了秦伟业,已经是他最后的手下留情。
回到夜府,夜朗一身的煞气已经消失不见,到处的张灯结彩让他的眼底渐渐有了暖色。
再过两日,他便要迎娶宋星辰为妻,即便是入赘也不会改变他的爱意,能结为夫妻是夜朗这辈子最期待的事。
“娘,这件衣服已经很合身了,不用再改了。”夜朗回府后,便来到了生母的住处,见她又在修改喜服,不禁笑着摇头。
夜朗的生母已经被秦伟业休弃,自然不能再唤她为秦夫人,可她也不愿意用母族的姓氏,便选择了从子的姓氏,人称夜夫人。
大概和夜夫人之前疯癫有关,没有愁绪的她,这么多年来皮肤上不见皱纹,尤其是有夜朗和宋星辰的照料后,皮肤水嫩的宛若少妇。
虽然夜夫人算不得是大美人,却有一种亲和的气质,不论谁和她在一起,都会觉得很放松很舒服。
“我儿的终身大事,娘怎么会不上心呢?就算是修改再多次,娘还是觉得不够尽善尽美,真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。”夜夫人手下的动作不停,正在为夜朗的袖口添置图腾。
“娘的手艺与岳母不相上下,有娘亲自操持,自是最好的。”夜朗语调柔和,生怕会刺激到夜夫人。
尽管夜夫人现在和正常人一样,可谁也不敢保证她是否禁得起刺激,再次精神失常。
“你岳母的手艺的确是出挑的,他们家的大小姐也尽得真传,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,却是拿起针线就头疼的。你不在京城的时候,她每次来陪我,最怕的就是做女红,可为了陪我却硬着头皮做,那双小手不知扎了多少个窟窿。”夜夫人轻笑,无奈道:“后来她再过来看我,我就把针线收起来,免得她太为难了。”
夜朗能想象的到宋星辰做针线的模样,却还是辩解道:“星辰的针线活是不好,不过做件里衣还是可以的,我身上的这件便是星辰做的。”
夜朗一脸得意的摸着里衣,嘴角洋溢着幸福。
夜夫人虽然没看到过夜朗的里衣,却也知道他这话水分太大。
一个绣花就能扎手的女子,针线活会好才怪。
“娘小的时候,你外祖母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,又教我为妻之道。那时候,我已经做个贤良淑德的女人,便是合格的妻子。直到嫁给你父亲之后,我才知道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。”夜夫人摇头叹息,手里的活也慢了些,似是陷入回忆中。
夜朗有心安慰几句,却听夜夫人继续道:“三从四德害了太多女人,三妻四妾害了太多人的一生。咱们母子分别这么多年,有些话娘今日若再不告诉你,怕是就迟了。”
“娘……”夜朗握住夜夫人的手,只喊了一个字,便在夜夫人温柔的目光下顿住。
“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可要成为一个好丈夫,却并非那般容易的。娘没得到过幸福,但娘希望你和星辰能够幸福到老。”拍拍夜朗的手背,夜夫人浅笑道:“经历了这么多事,娘看的很透彻,这世上陪伴你最久的人便是夫妻,最挂心的便是子女,最难报答的便是父母之恩。朗儿,娘希望你记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痛教训,不要让你的孩子再有机会重蹈覆辙。星辰也是个好孩子,或许很多人觉得她没规矩,甚至笑话她是乡野出身,可在娘看来星辰的护短,却是妻子的最佳人选。且星辰的聪慧,并非外人所能看到的,好好珍惜。”
“儿子知道。”夜朗也露出笑容,虽然弧度不大,却多了几分阳光的味道,“娘放心,儿子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后宅里乌烟瘴气的,且星辰的性子也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,儿子这辈子已经认定了她,自是要竭尽全力的给她幸福,绝不会背叛誓言。”
“娘相信你会说到做到。”夜夫人欣慰的道。
母子俩又闲话家常一会,夜朗便起身去忙正事,夜夫人则继续做她的女红,好似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件喜服更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了。
夜朗没说秦伟业的下场,夜夫人也从来不主动问,如刚才这般的谈话却是第一次。
四海客栈内,一伙外地来的人士包了后面的小院,平日里吃饭都是在小院内的小厨房里单独起火,这一住已经有快一个月,却鲜少见到有人出门。
宋睦与几位将领,奉旨在京城内搜查刺客,这里自然是少不了被盘查的。
“客客,是官差前来搜查,还请几位客官能行个方便。”店小二在敲门之后,恭敬的对院子里的人喊话。
“稍等。”半晌,院子里有人回话。
小二不敢得罪客人,也也不敢得罪官差,只得弓着身子解释道:“里面的客人脾气有些古怪,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,还请各位差爷们稍等片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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