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宝很喜欢芳姐儿这种大方直爽的个性,这点和范晓琳很相似,不过芳姐儿因为是出身商人世家,从小看着父兄做生意的关系,眼界自然比出身于农家的范晓琳要高出很多,所以韦宝在芳姐儿面前,可没有在范晓琳面前那般自信,更不会随随便便就联想到要‘泡’人家,顶多是言语上占点小便宜,逗逗乐子。
不过和芳姐儿在一起的时候,因为芳姐儿真心肯帮助他,且在韦宝的潜意识当中认为芳姐儿能够帮助他,所以韦宝总是会不自觉掏心掏肺,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芳姐儿。
芳姐儿听韦宝这么说,无奈的点头道:“你说的有道理,关内外的陆路生意既然是被吴家把持住的,只要你想入关做生意,就是和吴家竞争,与虎谋皮,的确没有什么缓和的好办法,很难转圜。”
韦宝见芳姐儿一脸的担忧,心中一暖,没心没肺的笑道:“我会小心的,多谢芳姐儿挂怀。不过我相信,只要是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做生意,就不用顾忌太多,天下的生意又不是他吴家才能做。想的太多,就永远不用发展了。”
芳姐儿见韦宝一副‘雄心壮志’的模样,既喜欢看韦宝这样,又不免怕他吃亏,循循善诱的劝说道:“也许你多将心思花在科考上,会不会更好一些?银子够花就行了。等将来高中进士做了大官,再慢慢积攒力量不迟。吴家也是世代积累才有今天的声势。你今年要参加科考吗?”
“我今年会参加科考。”韦宝一笑,似乎看出来芳姐儿想向自己打听自己有没有功名,如实道:“我还没有正式进学过,我家很穷,以前没有能力供我进学。这段时间靠我做了一点小生意,我家才有点儿起色。认得几个字,都是和邻居家的哥哥学的。”
芳姐儿哦了一声,这才知道,韦宝还没有进学过呢,那肯定连童生都还不是呀,立时想到如果自己的爹知道韦宝连童生都还不是,肯定要更加瞧不起韦宝了,犹豫着提醒道:“如果我爹问起公子是不是有功名的话,你不用理会他。我爹很爱向人打听这些事情,时常让人不舒服。”
孙掌柜问我有没有功名?关他啥事?韦宝微微一诧异,立刻了然了。
“如果孙掌柜问起,我会实话实说的,现在没有功名,不代表以后没有,我有信心将来能在科考路上一路过关斩将。”韦宝呵呵一笑,现在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孙九叔会看不惯他了,他估计孙九叔可能会错了意,以为自己要追求芳姐儿,然后孙九叔八成想找个有功名的女婿,至少也得是秀才等级以上的吧?自己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人,自然入不了孙九叔的法眼。他却不知道,孙九叔要找的可不止是秀才女婿,而是至少要举人以上的女婿!而且,不是孙掌柜以为他要追求芳姐儿,而是孙掌柜怕芳姐儿会‘倒贴’韦宝。
芳姐儿见韦宝这么有信心,心中大喜,以为韦宝明白自己的意思了,是为了自己而决心在科举路上有所作为,害羞的嗯了一声,轻声道:“吃完了的话,我就带你去见一见那脚行师傅,出来的时辰久了,等会我爹又要找伙计到处寻我。”
脚行是专门从事为别人搬运工作的,由一个行头和一些脚夫组成,由行头负责管理。如果不是这年代压制商业发展,本来像山海关这种南北汇通的重镇,镖局和脚行都会很多的。货运、客运,跟道路交通运输相关的行业,在哪个年代都应当是重头戏!尤其中国这种地广人多的超级大国。可惜大明的体制和当初朱八八给后世子孙规划的路线太傻眼,山海关只有一家镖局,还是和吴家挂钩的,脚行也只有几家,通常只在永平府内部干活,偶尔帮助到关外运送货物。
韦宝笑着点头称是,他并没有觉得孙九叔有什么不好,只是对女儿的管束过于严了点儿,可怜天下父母心嘛。
就在韦宝和芳姐儿前去找脚行师傅的路上,刘春石和范大脑袋已经到了卫指挥使司,找到了负责办路引的书办。
此时还太早,负责办理路引的书办并没有接到杨弘毅的指示,听刘春石说已经和杨弘毅大人说好了的,急忙前往怡红院向杨大人请示。
杨弘毅此时酒醉刚醒,头天喝多了酒的人,第二天往往起得早,主要因为口渴的关系,要找水喝。
所以书办很顺利的在第一时间见到了杨大人。
杨弘毅这才记起昨天的事情,询问了随扈,才知道韦宝已经让人将蕊姑娘接走了,想起蕊姑娘娇媚的气质,姣好的容貌,以及过往的日子,好不后悔,好不肉疼,他一般情况下是没有这么‘慷慨的’,自己也诧异极了,不知道怎么会对韦宝这弱冠少年这么‘豪爽’?
杨弘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,又摸了摸怀中的‘灵药’,这才心情平复了一些,有了‘灵药’,以后乐的机会不缺,也就不在乎一个怡红院红牌了,暗忖给了就给了吧,再要回来,未免小家子气,以后谈事情,还是不要喝这么多酒,喝酒误事。
“我是答应了这个姓韦的,你帮他办路引吧!”杨弘毅对书办道。
书办点头称是,接着请示道:“大人,要按照多大的份额抽成呢?估价的时候,要高估一些,还是要低估一些呢?”
吴家来办路引,通常是货物估价的两成,而且吴家的货物估价,要比市面上的进价低上一些。
“正常估价吧,抽五成!”杨弘毅对韦宝的印象不错归印象不错,但是赚起钱来,下手却是极黑的,要是按照这个抽成比例,韦宝的生意,利润将微乎其微。
比如韦宝这批货是5000两纹银的购入价,如果卫指挥使司负责办路引的书办估价也是5000两纹银的话,再按照五成抽成,韦宝办路引就要交纳2500两纹银!就算是货物能卖出10000两纹银的翻倍价格,刨去5000两纹银的成本价,再刨去2500两纹银办路引的花销,就只剩下2500两纹银的赚头了,这还不包括运输费用,这年代运输费用才是大头,还有购买时候和销售时候产生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,每过一道关卡,还得让下面那些官场底层人物分上点儿好处,一道一道关卡,路越长,分出去的就越多,稍微控制不好,就要折本!
书办点了点头,杨大人开出的价钱非常苛刻了,和通过正常申请,想要到关内做生意的商人并无二致,这等于是没有走后门呢,道声清楚了,预备告辞离开。
杨弘毅的算盘是,你卖我‘灵药’可没有让多少银子呢,如果以后你多让我一些银子,我下回也让你一些,却不免有些担心,是不是要的抽成太狠了些?怕韦宝因为入关做生意赚不到钱,以后就不来开路引了怎么办?不行不行,至少不能让这个韦宝亏本。
“等等,还是抽四成吧!抽五成是太多了些。照吴家的两倍抽便可。”杨弘毅居然有点‘良心难安’,主动让步了一点点。他和吴家之间达成的抽成比例,那是各方势力综合博弈,最后形成的结果,韦宝可没有这种影响力,定价全凭杨弘毅的一念之间。
“是,谨遵大人吩咐。”书办赶忙躬身答应,这才离去。
山海关没多大一点,书办很快返回了卫指挥使司向刘春石回复。
刘春石和范大脑袋只负责和办路引的人接洽,并不具有讨价还价的权限,依着韦公子事先的吩咐,带办路引的两个卫指挥使司的书办一道回山海楼,准备会合了韦公子,一起回金山里去。
如果是别的商号,就不用如此费事,因为有实力将生意做到关内外的大商号一定是在重镇有铺面的,哪里像刚刚起步的韦宝,货栈只能放在乡下,而且还只能暂放在马厩中。等到路引开具出来,还得让书办带回山海关给杨弘毅签字钤印才能生效,还得让人再从山海关拿回金山里。在大地方没有个‘办事处’的确很麻烦。
几个人抵达山海楼的时候,韦公子和芳姐儿仍然‘用早膳’未归,孙九叔正在生闷气,不知道两个人的早膳吃到哪里去了?孙九叔甚至担心,别吃顿早膳,把娃娃吃出来了吧?
韦宝和芳姐儿自然不是忙着去‘生娃娃’,而是遇到困难了。
脚行的张师傅是个三十左右的粗犷男人,比韦达康小不了几岁,但是一张脸却要比乡里人更饱经风霜,倒像是四十多岁的汉子,举手投足间给人感觉很稳重,很实在。
芳姐儿之前说脚行的张师傅人不错,那是基于江湖道义的口碑来说的,张师傅是老实人,认识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,但是这样的‘好人’,通常有一个共同点——胆小怕事,至少相对于‘灵活’的人,他们要胆小一些,他们的人生信条以稳健为主。
张师傅听韦宝和芳姐儿说明来意,头便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,“公子,芳姐儿,不瞒你们说,山海关就这么点儿大,公子和吴家那批货的事情,我们都听到风声了,公子有本事拿吴家的货,是有大本事的人,可我们只是靠力气吃饭的苦力,哪里敢得罪吴家?漫说得罪吴家这等达官贵人,就是得罪一个小吏,都能让我们这样的人在这一块待不下去。我可以说,整个山海关,甚至整个永平府的脚行,一定没有人敢接这笔生意,除非不想活了。”
芳姐儿无奈的看向韦宝,她也没有办法了,脚行师傅的确有他们的难处,芳姐儿知道张师傅说的都是实情。这种局面,芳姐儿之前大概就料到了,没有想到对方还真的一口回绝,如果没有脚行帮助,芳姐儿觉得韦宝单单凭自己找几个乡人拉货,肯定是有去无回。
韦宝也没有什么办法,人家不肯去,还强拉着人家去吗?看了眼芳姐儿,并没有做声,脑子在飞速想主意,却一时之间一片茫然,他不算是一个有急智,聪慧无比天赋高绝的人,韦宝只是一个普通人。
韦宝清楚自己的实力,如果没有脚行的帮助,肯定是一点成功的希望都没有,他那两支左轮手枪,发挥爆表,运气爆表,也顶多是一次性对付4到5名骑兵,这已经是顶天了!自己那护卫队合起来也不见得能顶的上一名骑兵的战斗力。真的遇到土匪找事,人家决计不可能只来几个人,昨天跑到金山里,还16人呢!到时候必定倾巢出动,不会少于五六十人。
“张师傅,你帮帮忙吧?”芳姐儿恳求道:“有什么条件,你尽管开出来,大家再商量一下。”
“芳姐儿,我是真没有法子帮忙,这事不用谈了,我刚才已经说过了,整个永平府的脚行都一定没有人敢接这笔生意的!”张师傅叹口气道:“银子再好,也没有命要紧啊,命都没了,还要银子有啥用?吴家的势力有多大?谁不怕?吴家祖家的话,在辽西辽东这一片,比皇帝老子的话都好使。”
“不可以偷偷的去吗?谁知道你去了?”芳姐儿不甘心道:“公子多给你们些银子,比你们跑永平府,跑关外,多两倍的银子,可以吗?你们一个人跑一趟是1两纹银,这次上河间府,韦公子给你们每个人2两纹银,差不多的路程,多一倍的价钱,还不行么?”
芳姐儿一着急,居然代表韦宝开始讲价了,说着看了眼韦宝,用眼神询问自己做主涨价,行不行?
韦宝当即点头,别说两倍价钱,这趟生意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,他需要这个经验!就是五倍的价钱,韦宝也会接受的。韦宝急需要将视野拓宽,让自己的人际关系网超出永平府的范围,否则在这块地方,吴家就是超级bug级别的存在,就算现在自己和杨弘毅家搭上了一点儿关系,对于摆脱吴家的桎梏,所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很大。只有不停的拓宽视野,增大人际关系网络,才有机会认识更大的保护伞。
“芳姐儿,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?这是要命的生意。”张师傅完全不为两倍的价钱心动,摆了摆手道:“您就放过我吧,我们只是穷苦力,能赚点银子糊口,已经谢天谢地了。”
“3两纹银一个人!”韦宝忍不住涨价了。
张师傅心中一动,看向韦宝,“公子,真不是价钱的事儿,2两纹银一个人已经很多了,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,我们脚行虽然是下等人,却也守规矩的,关键不敢赚这种要命的银子。”
“4两纹银一个人!张师傅,人要有拼劲,这次的事情成了,我保你还有下回生意!日子一定比现在好过!我既然敢跟吴家对着干,能拿到通关路引,我就有本事一直做下去!”韦宝起火了,大话冲了出来。他还不信了,有钱找不到人?脚行的人是这个时代的城市无业游民人群,最可怜的一个族群,而且要求不低,要有一膀子力气,还要会点功夫,还要有胆子,但是社会地位比镖行的镖师低太多了,平时只能做苦力。要撺掇别人改变主意,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吹牛,既吹自己,也帮助对方激起心中的雄心壮志,或者说贪念,贪念的确是推动个人和整个社会向上的力量,没有贪念,就不会有全球大航海时代的到来,就不会有工业革命,不会有世界大战了!
4两纹银一个人的价钱让张师傅动心了,他们平时生意极少,一两个月捞不到出山海关一次,平时只能在山海关内给人做苦力,做一次能赶上大半年一年的收入了,如何不动心?
但张师傅依然沉吟不语,不敢轻易表态。
韦宝看出来张师傅的心理变化了,暗忖现在价钱应该是给到位了!自己该说的话,也说出来了,再不行的话也没有办法了,冲芳姐儿使眼色示意道:“实在不行就算了,我再想法子吧,说不得只能再找卫指挥使司的杨大人想想办法。”
芳姐儿想说如果找杨弘毅,这趟生意就不用做了,必定是要赔本的!但看见了韦宝的眼色,瞬间明白了韦宝以退为进‘催促’张师傅拿定主意的意图。
“好,那只能这样了,张师傅,我们先走了。”芳姐儿的美眸眯了眯,顺着韦宝的话道。
韦宝暗暗欢喜,感觉自己和芳姐儿很有默契,她一下就能搞懂自己是怎么想的。
“就算是要偷偷的做,也得顾忌绺子!谁都知道震天北是永平府顺天府这一带最大的绺子,他们和吴家是穿一条褲子的,背后就是吴家在支持。我手里才十来个弟兄,要想走这一趟,至少要五十人!”张师傅见芳姐儿和韦公子要走,一着急,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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