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天二年,夏。
整个局势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,随着绍天帝的亲征北伐,明军以攻代守,全线反击,东起登莱,西至川陕, 到处都在发起进攻。
甚至后方的云南、台岛等地,也开始在打仗。
黔国公沐天波丢失昆明逃往永昌,昆明、蒙化、大理先后失守,分守副使杨畏知、推官王运开坚守楚雄,死战不屈。
皇帝闻报后特旨云南,进杨畏知为云南巡抚, 李乾德仍为云南总督。
云南总兵官、黔国公沐天波许戴罪立功,授云南提督,并调四川建昌总兵曹勋,贵州提督皮熊率部南下,
调广西提督、平蛮将军陈邦傅,桂林镇总兵焦琏领广西兵西进云南,
协同进攻沙定洲,收复昆明、大理等地。
又下旨加封石屏土司,悍将龙在田为副提督衔、临安镇总兵官。
嶍峨土司王扬祖、宁州土司禄永命、景东土司刁勋等各授副将、参将等,令他们征召土兵协剿叛乱。
虽然云南偏远,鞭长莫及,但皇帝仍然还是在御驾亲征山东的同时,关注着云南,并在四川局势有所稳定后,立马从四川和贵、广西抽调兵马过去平乱。
沙定洲在占领昆明,夺取武定、姚安、大理、蒙化诸州府后,胁迫俘虏的云南巡抚吴兆元、在籍大学士禄丰人王锡衮向朱以海上疏, 反称沐天波反, 他沙定洲讨平之, 宜以代镇云南。
想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,取代沐氏。
对于这种无理要求, 朱以海自然不能答应,沙定洲是土司,之前被沐天波征召协助讨平叛乱土司,事后却在昆明兵变发难,夺取省城,然后攻掠云南,若是承认沙定洲代镇云南,那还得了。
好在云南局势虽坏,也没坏到底,沐天波年轻,没有本事,只能一逃再逃,逃到了永昌府保山去了,但云南也不是没人了,如杨畏之,本来只是分守道,一介文官,但却能够据守楚雄这座小城, 硬是抗住了沙定洲叛军围攻。
叛军攻下了大理蒙化, 却攻不下就在昆明旁边的楚雄。
此外如石屏土司龙在田, 是一员猛将,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率领土兵出头,之后多次受朝廷征召率土兵参与平定叛乱、围剿农民军等战斗,崇祯年间在熊文灿麾下,还曾经奉命监视受招安的张献忠部,张献忠对龙在田都十分佩服,还主动拜他为义父。
之前武定土司吾必奎趁机发动叛乱,沐天波就是召集龙在田、沙定洲等土司出兵平定,将其击败生擒。
只是后来沙定洲又趁机做乱,龙在田却也是坚决反对,如今保沐天波退守永昌。
云南的其它不少土司,也多数并不服沙定洲,虽然有一些如今见其势大,依附于他,但大明在云南三百年天下,仍然有很强的威望,就算是沐家在云南,依然号召力很强。
这也是朱以海虽然很生气沐天波无能,但最终还是仍加他云南提督的原因所在,沐氏在云南,就等同于大明朝廷,还是需要这个牌子的。
四川、贵州、广西省,援兵入滇,也是形势所迫,若放任云南继续乱下去,就会威胁到四川贵州广西三省,甚至还会引发西南各省的其它土司们的叛乱,必须镇压。
说来也是可笑,之前张献忠入川,沐天波怕西营入滇,于是派兵北上驻营防守,结果与武定的土司激发矛盾,引发叛乱,一发不可收拾,如今却反而又要四川出兵来协剿镇压。
南京朝廷无法给云南转运钱粮,也只能做些居间调度,至于钱粮兵械等,就由他们自筹了,反正就是打烂仗。
但条件再差也得打,不能任由沙定洲糜烂云南。
在皇帝任命的这些重臣大将里,其实真正可靠的没几个,比如陈邦傅,这人是绍兴人,出身富豪之家,能说会道还会迎合,当年就是靠着贿赂考官,才得到武举的功名,后来也是靠着贿赂,一路做到了柳州参将。
在之前靖江王朱亨嘉叛乱时,他的心腹是陈邦傅的亲家,来拉他起兵,结果陈邦傅却早看出靖江王不能成事,于是听命于瞿式耜、丁魁楚,明面上打着迎驾的旗号去迎靖江王,暗里却借机接近,突袭靖江王的营地,一举立功。
甚至心狠的直接把亲家给溺死江中以请功,事后也确实凭平灭叛藩之功,授封伯爵,晋广西提督,加平蛮将军印。
而另一个在桂林城中为内应,倒戈的大将焦琏,也凭击杀上司原广西总兵杨国威之功得升桂林镇总兵官。
但陈邦傅自恃功高,却居然敢向朝廷请求世镇广西,甚至自称粤西世守,之前他跟丁魁楚就是结党拉山头,把广西当成自留地,任意私扩军队,截留税赋等,相当于土皇帝。
要不是瞿式耜压制,更无法无天。
焦琏是员悍将,十分能打,就是也有跋扈的臭毛病,瞿式耜在陈、焦二将间制造矛盾,相互制约,勉强维持了平衡。
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,一派军阀做风。
这次皇帝也是特意调这二将去云南协剿平乱,也是来个调虎离山,好让两广总督瞿式耜好趁机整顿一下广西。
另外也是借机削弱下二将。
贵州提督皮熊情况也差不多,之前还曾打算拥立宗藩。
新总督李乾德和建昌总兵曹勋,也都不是浙东朝廷的人,属于四川军头之一,好在他们之前在文安之的整顿下,属于能够听从朝廷的,这次也是朱以海比较寄以希望的。
希望有李乾德和曹勋入滇,能够重新整顿滇中局势。
但说到底,还是各路神仙打架,皇帝也是鞭长莫及,最后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,也是未知。
对于文安之在四川的整顿,甚至引发了一场大哗变,南京朝堂引发了大争论,不少人认为文安之这是误国。
有人认为大敌当前,文安之的表现说明他不足担任五省经略一职。
各种争议传到皇帝耳中。
朱以海对外界的这些争论不加理会,对于川中的情况,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,虽然消息有些滞后,但不妨碍他的判断。
他早有意整顿川中各路军头们,但鞭长莫及,所以后来建立川陕行营,后来还把曾经在御营呆过一段时间的袁宗第派去。
都是为了帮文安之树立权威。
文安之的表现,其实已经超出朱以海的预料了,他做的比他期望的还好,川中出了点乱子,但现在这个结果很好。
马乾、王应熊、樊一蘅三位督抚被送去南京,王祥、曾英、甘良臣等这些原来的军头们也都被拿下,押往南京。
之前混乱的川中局面打破,文安之这个经略,也算是真正能够号令指挥川中,重整川军。
朝堂上很多人说文安之逼反了数镇川军,搞的川中动荡,朱以海看到的却是不破不立,重树格局。
要处置的不是文安之,而是王应熊、王祥这些人。
只是时局如此,他也不可能跟崇祯一样动不动就杀督抚总兵大将,所以也只能压抑着怒火,最后下旨,给马乾王应熊以及王祥曾英等人,全都调到御前来。
给他们都加阶晋衔,算是安抚,但只给了虚衔散阶,不授实职,且放在御前,加以管控,实际上还是支持文安之。
这其实也是朱以海穿越者的福利,他知道未来走势,知道历史大势,所以好些事情,别人看是扑朔迷离,他却能一眼看穿本质,他处置起来,就会简单的多。
不过说来也是文安之确实有能力,别看是一介书生,但能在这么短时间里,取得秦良玉的全力支持,再凭借着新入川御营军官们建立的行营,能拉拢杨展、曹勋等一些小军头,对这些大军头来了一次诱而歼之的大行动,还十分成功,这可就非常不易。
这种事情,操作不好就要翻车的。
而一旦翻车,朱以海也只能先以大局为重,安抚那些军头们,而把文安之调回,甚至要处罚了。
好在他成功了。
虽然有些险,逼反了这么多军头,但那些军头小瞧了文安之,反而被一锅端。幸好被一锅端,要是他们忍一忍,回到各自地盘,再来个不听调不听宣,那才是大麻烦,这也更显文安之的本事,故意激发这些人,其实一切尽在掌握。
不过四川现在主要麻烦还是外在威胁,是全军北上的西营,是重兵南下的清军。情报显示,吴三桂率领的清军主力已经进入了汉中,而张献忠终究是迟了一步,被堵在了金牛道中,一座阳平关,就让张献忠动弹不得。
现在张献忠一面派兵继续强攻阳平关,一面分兵,试图找到其它道路,一路兵沿白龙江往西北,试图去阶州,然后绕过阳平关,或者打通直接通往秦州天水的通道。
一路则试图往东面南江方向去,打通另一条路米仓道,翻越米仓山入汉中。
不过现在阶州被大明御营陕甘行营占据,骁骑营刘进忠表面还是西军大将,率部去打阶州一带的顺贼,其实早就是行营副提督了。
东面的米仓道,其南面的琉璃关现在则被大明川贵行营占据,正在那边四处征剿摇黄贼等,抢先占据险要了。
张献忠现在骑虎难下,左右不得进,想出川东进,可文安之秦良玉率领精锐在顺庆凤凰山扎营立寨,堵住去路。
吴三桂新取汉中,但情况也不太好,因为后方粮草供应不上,现在饥一顿饱一顿的,张献忠堵在川北出不了川,但吴三桂却也进不了川。
不过朱以海也清楚,这种对峙不可能长久,肯定会有一方打破平衡。
到底是吴三桂先杀进川,还是张献忠杀出川,很难说。
而不管谁打破平衡,则刚经历剧变的川军,都要面临着全新的挑战。
好在朱以海是个比较豁达的人,再怎么差,如今的局势也比历史上要好吧?最起码现在川军整顿过了,能够号令统一了。
若是张献忠能再扛一扛,川军还能更强些,甚至再多拖些时间,说不定云南的叛乱就平定了,到时朝廷还能再腾出手,把西南几省的兵再调些入川呢?
西线的压力很大,朱以海打算在东线给鞑子多施加些压力。
这也是朱以海直奔山东,甚至在知晓清军已经开始要大举来援后,仍然不再打算撤离,要在登莱跟鞑子碰一碰的根本原因了。
之前朱以海总是避实击虚,一击即退,绝不跟鞑子轻易缠斗,避免恶战损失。
可这一次,必须得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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