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正川也知道身为一个大夫,自己不该掺杂太多的私人情感,可眼前的这个姑娘,到底跟别人不同。
“你也不用太过悲观,这个特效药在抑制癌细胞扩散方面,效果还是比较显著的。
病人的心态是最重要的,家属千万不要放弃,坚持鼓励病人,病人才更有信心对抗病情。”
“我知道了,叶医生,上次你跟我说的那家疗养院,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床位?”
虽然进疗养院的费用不低,但她想让奶奶得到最好的照顾。
要是回到老家,奶奶身边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,她不放心。
“你可以去找周成周主任,他是我的师兄,为人信得过,到时候我把你奶奶的病历发给他。”
“谢谢你,叶医生。”
叶正川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,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致,跟她说两句话之后便离开了。
这个时候她更需要的是独处,把情绪都发泄出来。
宋文渝目送叶正川离开,深深吸了一口气,却没有着急回病房,而是去到医院的消防通道。
在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,她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。
绝望,无助,彷徨,担心,最后都化成后悔。
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多关心奶奶,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她生病。
要是她早一点把人送到医院来,或许情况就不会这么糟糕,或许奶奶就还有救。
陆肇过来找她的时候,正好看到她蹲在地上,把脸埋在膝盖处,不时传来抽泣声。
他很能体会这样的心情,当年知道奶奶的死讯,他也是一样的心情。
他抬手敲了敲门,宋文渝扭过头,从消防门的小玻璃窗口看到他,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。
陆肇推开门,跟她说道:“奶奶想见你。”
宋文渝站起身,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,一点使不上力,膝盖忽然一弯,人就要摔下去。
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,手臂忽然传来一股托力,稳稳地将她扶住。
宋文渝在心中不住哀嚎,他怎么总是能看到自己最糗的样子。
“谢谢。”
“你怎么样?”
宋文渝用另一只没有被他拉的手,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大腿,“腿麻了。”
“那我扶你去坐一会儿?”
“腿麻,动不了。”
她使劲踢了踢腿,又蹦了几下,腿终于慢慢恢复正常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走吧。”
陆肇刚刚转身,宋文渝却拉住他的衣角,他转过身看她,“怎么了?”
宋文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“能看出来我刚刚哭过吗?”
陆肇看向她的眼睛,眼睛又红又肿,一看就知道没少哭。
“很明显。”
“那我去处理一下,你先帮我稳住奶奶。”
她这么回去,奶奶看到了肯定会担心的。
她得下楼找冰块敷一敷,让眼睛消肿。
陆肇见她用红肿的双眼,哀求地看着自己,心里一动,“可以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陆肇拉开消防门走了出去,宋文渝也下到楼下,在小卖部买了雪糕,这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。
好在她有带零钱的习惯,把钱付了,用雪糕敷在自己的眼睛上。
她还特意到卫生间洗了把脸,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难看,使劲揉了揉脸,脸蛋给揉搓得多了一丝红润。
她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。
宋文渝,一定要笑,千万不能让奶奶看出端倪。
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,见到陆肇坐在病床前削苹果,手法很不熟练,削出去的果肉比留下来的还多。
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,对他似乎很满意。
“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
梁奶奶抬眼看她,拍了拍旁边的床位,“坐。”
宋文渝坐在她的身边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梁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小陆是个有责任心的人,把你交给他,奶奶也就放心了。”
宋文渝颇为意外地看向陆肇,他到底跟奶奶说了什么,竟让奶奶这么快就改变了看法。
陆肇似乎并未注意她们的谈话,还在认真给苹果削皮。
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,“嗯。”
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?”
宋文渝想起陆肇之前说过的话,说道:“我们打算先不办酒席了,工作太忙,没有那么多时间。”
“就算不办酒席,也得把亲戚朋友叫过来,一起吃顿饭吧。”
陆肇抬头看她,刚要说话,宋文渝抢先一步,打断他的话,“我知道的,奶奶,我会安排的。”
梁奶奶叹了一口气,“我的身子骨不中用,怕是没法跟你们一块儿吃这顿饭了。”
宋文渝的眼眶有些发热,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强行压下涌上来的泪意。
“奶奶,您在医院把身体养好,等你的身体好了,我再带您去见陆爷爷。”
“好。”
陆肇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,“奶奶,吃苹果。”
梁奶奶接过苹果,脸上带笑看向陆肇,“小陆呀,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渝了,你一定要好好对她。”
宋文渝紧张地攥着手,就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。
陆肇淡淡看了她一眼,将她紧张的神色看在眼里,点点头,“奶奶您放心,我会的。”
梁奶奶脸上的笑多了些许的满意,说道:“过日子少不了会有磕磕碰碰,小两口在一起要相互包容,相互体谅。
小渝这孩子很善良,脾气也好,就是有时候太轴了。
要是以后她有什么做不对地方,你好好跟她说,别跟她急,她会听的。”
陆肇点头,“奶奶您放心,我们会好好沟通的,我不会对她发脾气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宋文渝听到梁奶奶说的话,觉得有点不太对劲,怎么感觉她像是在托孤似的。
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,情绪可能会忍不住。
“奶奶,我忽然想起还有一点事,需要先回去了。”
梁奶奶点点头,“以后要是工作太忙,你们不用经常过来看我,我好着呢。”
宋文渝拿起自己的包,“要是有什么需要,您打我的电话。”
“小王人挺勤快,照顾我挺好的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好的,奶奶,那我们先走了。”
宋文渝走出病房的时候,仿佛被人抽出脊梁骨似的,双肩一下塌了下来。
陆肇偏过头看了她一眼,“你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,陆先生,谢谢你陪我过来看望奶奶。”
“你已经道谢过了。”
“总之我很感谢你陪我跑这么一趟,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,你先去忙吧。”
“你要去哪里?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,我自己过去就可以。”
“一句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。”
宋文渝眨了下眼睛,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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