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现在,不管朝鲜王室态度如何,林庆业和崔孝一都决定派出万余朝鲜军队,进入辽东,与东江军并肩作战。
这不仅意味着军屯田地数量的大幅增加,对建虏的军事压力,也会更大,能够牢牢牵制住建虏,并展开对建虏后路的抄袭行动。
「朝鲜王室没责罚,已经是对林庆业、崔孝一所率军队的默许和赞赏。」郭大靖淡淡地笑道:「凭他们的胆量,公开奖赏,肯定会担心触怒建虏。」
毛文龙轻轻摇了摇头,说道:「有则更好,没有也影响不大。辽镇顺利合并,再招募人马,决战所需的兵力,也应该是够了。」
转头看着郭大靖,毛文龙郑重地说道:「本帅还是那句话,准备要充分,不可操切。决战一开,就至少要有七八成的把握。」
郭大靖躬身称是,说道:「大帅放心。末将不仅要平辽,更要灭虏。时机不成熟,不会贸然发动。」
毛文龙露出赞赏的微笑,点了点头,目光又转向远方的大海,慢悠悠地问道:「平辽之后,你打算住在哪里?」
郭大靖呵呵笑了两声,说道:「要论喜欢,末将还想住大连,可也知道这不太现实。」
「大连确实很好。」毛文龙微微颌首,说道:「当个休假放松之地,没问题。但从大局考虑,本帅以为还是在沈阳最佳。」
作为辽东的中心,沈阳确实合适。但从北面要防范的蒙古诸部来说,纵深有些不够,除非把防线向北大幅推进。
当然,从天子守国门的角度来说,郭大靖认为沈阳是最佳的选择,尽管他还不是天子。
郭大靖沉吟着说道:「末将也是这样以为。但这也可能是暂时的,随着向北开疆拓土,还会有所变化。」
「奴儿干都司,确实是好大的一片疆土。」毛文龙呵呵笑着,赞道:「只要有足够的人口,开疆拓土之功,确实应该拿下。」
停顿了一下,毛文龙又补充道:「放眼大明,也只有咱们东江军有这个实力。若是无事可做,朝廷怕是又要生事。」
那是肯定的。不管是皇帝,还是朝堂上的文官,对于武人的防范,是根深蒂固的心理。
但郭大靖也不象毛文龙所想的那样,向北拓地是为了应付朝廷。那是华夏的百年大计,能在迎击北方的恶邻时,有雄厚的基础。
对于国内的平乱,郭大靖暂时是不想参与的。没钱没粮,全靠镇压吗?人都杀光了,也省了朝廷的钱粮?
同样的,深入内地作战的东江军,也将面临无钱无粮的窘境。说不好,便会阴沟翻船,被农民军所击败。
当然,辽东平定,建虏被灭,也给朝廷平乱创造了有利的条件。在郭大靖的推演中,农民起义军很可能会被扑灭。
不管是哪种结果,郭大靖都打算继续扎根辽东。西击虎墩兔,收服蒙古诸部;进军并开发奴儿干都司之地。
到现在,辽东之地只是后世辽宁省的地盘,那哪行?连长春、哈尔滨等等的地名都没有,更不成啊!
………………
寒冷的海风吹在脸上,祖大寿眯起了眼睛,伸手紧了紧身披的大氅。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,他倒是觉得轻松起来。
哪怕并入东江镇,他会受到压制或歧视,不会掌握什么实权。但他保全了祖氏家族,也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。
宣德五年,宁远城刚筑起,原籍南直隶滁州的军官祖庆率全家老小迁居至此。从世袭明朝宁远卫军职开始,不断晋升,成为宁远望族。
祖大寿之父祖承训,随宁远伯李成梁东征西讨
,因抵御蒙古人有功,最高升到辽东副总兵。
祖大寿袭父职,从宁远卫指挥佥事做起,先后为宁远中右所(沙后所)游击、靖东营游击、中军游击等官职。
崇祯元年,历经宁远保卫战、宁锦大战的祖大寿升为辽东前锋总兵,挂征辽前锋将军印,驻守锦州。
随着祖大寿地位的迅速上升,祖氏满门都获封官职。
兄弟辈祖大乐、祖大成、祖大弼,子侄祖泽远、祖泽法、祖泽润、祖可法等,皆是上至副将,下至参将、游击的各级军官,分驻宁远、大凌河、锦州诸城。
正是有如此实力和人脉,祖大寿才成为辽西军头中的老大,不管谁在辽西主政,都要给其三分薄面,好言相商。
如果祖大寿能以国事为重,那祖家也不失为世代镇辽的功勋。可惜,他开始保存实力,遇战畏缩,稍挫即逃,把辽镇视为祖家的私军。
为此,祖氏将领和其后续的继承者吴三桂父子,都学会了转进如风的逃命秘技。
在关键战役中,辽镇数次坑害友军,但依仗着祖家和吴氏在辽镇举足轻重的地位,朝廷却又不敢严厉责罚。
可惜,在东江镇奇迹般地崛起后,辽镇是越来越没身价。祖大寿等人还没看得明显,己巳之变这个大折点便出现了。
擅自率兵东溃,置京师臣民安危于不顾,这是辽镇军阀化的最出格的表现,也是辽镇和祖氏家族没落的开始。
郭大靖率军跨海远征,一举打破了祖大寿的幻想。遵化大捷光芒万丈,东江镇一举取代辽镇,成为朝廷的新宠。
论实力,东江镇胜过辽镇;论战绩,两者更不能同日而语;论粮饷,辽镇已经快让朝廷破产。
「舍得,舍得,有舍才有得。」祖大寿伸手拍了拍船舷,这艘大海船坐着安心,尽管这好象是他第一次的海上航行,却没有晕船。
长子祖泽溥陪在父亲身边,听父亲发出感慨,无声地叹了口气,说道:「父亲英明果断,为祖氏一族争得了平安,幸甚。」
祖大寿看了儿子一眼,缓缓说道:「日后能否得到重用,重拾晋升之路,便要看你们自己了。」
祖泽溥点了点头,说道:「孩儿省得。不就是上阵杀敌嘛,祖家儿郎也不比别人差了。」
祖大寿垂下眼帘,沉声提醒道:「东江军的战术打法,与我军大不相同。并入东江镇后,少不得要适应,才能掌握。在这个过程中,一定要低调行事,不可自命不凡,更不能张扬。」
「父亲已经教诲过,孩儿谨记在心。」祖泽溥停顿了一下,又补充道:「其他兄弟,我也会时时提醒。」
祖大寿这才投过赞赏的眼神,又转过头去瞭望大海。
相比于在己巳之变中被千刀万剐的袁崇焕,还有被下狱处死的刘策、王洽等人,祖大桂觉得能保全自己和家族,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。
按照他的罪行,如果朝廷没有顾忌,比那些已经人头落地的官员,他是只重不轻。
现在,归并到东江镇,自然会得到托庇。在平辽的功劳薄上,再记上那么一笔,朝廷想必也就不会追究了。
在平辽的过程中,希望祖家的将领们能有所建树,重新打开晋升之途,那就更理想了。
有舍才有得,舍弃的是眼前利益,得到的是长远的安定。
祖大寿觉得自己的精神得到了升华,眼界更宽广,眼光更长远了。关键是心头的阴云散了,不再是沉郁和忧虑。
就如这眼前的大海,越行越是宽阔。也只有放眼远方,才能看到那海天合一,前景无限的广阔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祖大寿等人将从旅顺登陆,再走陆路到盖州,拜
见毛文龙。从时间上看,还很充裕,郭大靖既然到了,便把军务又接手过来,让毛文龙清闲清闲。
此时,他手里正拿着一封书信阅看。眼睛微眯,射出几分寒意,他哼了一声,把书信放下。
这是林天生托人送来的,从南洋购粮的海船到了旅顺,一共是四艘。本来这是好事儿,但郑家却没给面子,依然收了过路费。
郭大靖曾经托林天生给郑家送过信,请他们念在同属朝廷,给粮船行个方便,让东江镇能节省点钱财。
「挣钱不要命啦!」郭大靖起身走到窗前,伸手推开,让清冷的风降低上升的火气。
郑芝龙已经受了招安,官至总兵,坐镇闽海,仍率领原部,为明廷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倭寇和荷兰人进攻。
可惜,除了海疆平靖,明廷并未得到其它的好处。
反倒是郑芝龙,又有实力,又有官身,成为南海霸主,通贩洋货的海商,皆用郑氏旗号,光是过路费就赚得盆满钵满。
「全无国家之念,亦不把朝廷放在眼里。」郭大靖双手环抱在胸前,很是忿忿不平,「眼中只有银子,只有家族的利益。」
虽然郭大靖也不把朝廷和皇帝看在眼里,但他心中有国有民。钱财在他眼中,也不如何在意。
从这两点,就注定了他与郑芝龙不是一路人。别看现在辽东未平,但他已经树立了未来的敌人。
北方的虎墩兔,南方的郑氏集团,还有吕宋的西班牙人,爪哇的荷兰人,他的敌人已经不限于国内。
别说三年,十年,就是三四十年,也在郭大靖的规划之内。别人不理解他对水师的投入,却不知道他在憋大招。
当然,水师的大发展,还要在平辽之后。要与郑氏集团开战,更要战而胜之,郭大靖准备在十年之内,达到这个目标。
「一千多艘船,三万多兵力。」郭大靖摸着下巴,觉得没有两三百艘大海船,不敢言胜利。
当然,他也知道郑氏集团在水师上的弱点。一千多艘船,中大型的比较少,多数海船只有两三门,或是五六门炮。
而在他的规划中,东江水师的两三百艘战舰,每艘都至少会装备十门以上的火炮。再加上火箭,在火力上要达到碾压的优势。
「启禀郭帅,有军情报告。」亲兵入内禀报,打断了郭大靖的思索。
接过军报,郭大靖挥退了亲兵,展开阅看。这是谍探侦察的最新情报,关于建虏防御工事的改造。
「堑壕战?」郭大靖垂下眼帘,想了一会儿,不由得露出鄙夷的冷笑。
建虏把壕沟向外拓展延伸,以阻遏东江军射程达三里多的迫击炮和火箭。
郭大靖并不感到如何意外,已经连吃了几次亏,建虏肯定会吸取教训,最容易想到的办法也就是这样。
「既然如此,应该增加训练科目了。」郭大靖拿出纸笔,开始编制训练计划,还有半年多的时间,来得及。
现在的堑壕战,与历史上一战二战时有着很大的不同。
火枪的射速和长度,恐怕无法在狭窄的堑壕中发挥作用。同样,建虏的弓箭也会失去大部分的作用。
而近身肉搏的话,长枪大刀之类的,效果也不是很好。比较短小的匕首,又被称为堑壕刀,倒是很实用。因为在堑壕中,刺比砍更加地实用。
还有就是短柄的狼牙棒之类的打击神器,甚至不需要多长时间的训练,冲入堑壕使劲抡就是了。
当然,再配上手弩或短弩,以小队多武器配备的形式进行互补,战斗力还能够增强。
光是冷兵器的近身搏斗还不够,郭大靖还准备利用火器的威力。象迫击炮的曲射,就很好,能对堑壕
内的敌人造成杀伤。
但用迫击炮显然是有些浪费,既然建虏把壕沟延伸出数里地,就不用太担心城墙上居高临下的轰击,最简单易造的投石机,也就能够发挥威力。
用投石机扔炸弹,还有一个好处,那就是节省火药。不管是迫击炮,还是火箭,以及其它类型的火炮,可都是需要发射药的。
除了投石机,手扔的炸弹也应该有了用武之地。隔着堑壕扔过去,能炸得敌人混乱不堪,再冲进去肉搏厮杀,肯定会占上风。
郭大靖洋洋洒洒,写得相当快。时间不大,已经写得七七八八。
除了给各部军队的训练纲要,还有写给兵工厂的。只需要再补充和详细一些,便可以派人送出,尽快落实了。
可惜没有推土机,否则,直接把建虏埋葬在壕沟里,成为肥料。郭大靖微抿起嘴角,露出狠厉的坏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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